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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个青年。
陆怀川在一旁擦脸，他清清嗓子，开口问：“堂下何人？”
青年扶着陆怀川站稳了，淡淡道：“东洲南岭点苍岸，同尘派掌门裴玑。”
东洲。
这两个字不啻于炸雷，将开封府尹与唐旭之，还有堂中的其余人等惊得目瞪口呆。
开封府尹一挥手，站在正厅门边上的一个年轻衙役立即转身跑了出去，连伞都没打。
陆怀川用余光看着，猜测他大约是让人去喊扶契阁的人了。
裴玑握着陆怀川的手略微一紧。
陆怀川抬头望他，师尊被易容遮蔽的面孔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开封府尹叫人叫得急，坐在堂上却还能不紧不慢地开口：“陆珩，你可是当真要状告都指挥使唐旭之？”
陆怀川的嗓子还在发紧，闻言不动声色地清清喉咙：“千真万确。”
“状告之事，是三日前定国公府大火案？”
“是。”
“据你方才所言，你状告都指挥使唐旭之意图谋害定国公府人性命，可有证据？”
“有人证。”
“人证在何处？”
陆怀川抬起通红的眼，话音在暴雨中掷地有声：“我就是人证。”
开封府尹不语。
一旁的衙役们碍于场合，只能互相交换眼神，不敢开口说话。
方才扶过陆怀川的衙役快把唐旭之的脸给瞪穿了，而唐旭之浑身发冷，说不出话来。
他只觉得荒谬。
——这是被全然信任的人当众捅了一刀的不敢置信。
定国公独女陆珩，自小骄纵跋扈。
定国公少时善交游，顺安军和镇北军中有不少将领都曾与他有故。
这些叔叔伯伯们戍边归来，常常给她带许多稀奇东西，把她惯得无法无天。
好在桓蓁下了狠心要教她，在大场面上，陆珩还不至于出错。
至于唐旭之，他生性寡言，与定国公并不是关系最好的那个，只不过他够狠，下定决心要攀折功名，一路走到如今的位置。
他是记得定国公的提携的，因此常常拜访定国公府，学着其他人给陆珩带稀奇的小玩意。
陆珩在一众叔叔伯伯中，偏偏最喜欢他，时常闹着要他带着出门骑马。
由此，世人说起定国公，就一定会说起当今的都指挥使唐旭之，说起当年将军在一众小兵中，将十夫长提携成副将的慧眼如炬；再叹一句过往的十夫长如今权势滔天，已是从二品高官。
那时的唐旭之站在乌压压一片的士卒中，青年将军只是那样一望，就点他补阵亡副将的缺。
燕北风雪如刀，背水一战时，正是冬日里最寒冷的腊月。
而唐旭之站在朔风中，却觉得浑身的血都烧了起来。
他自参军时起就怀着一颗勃勃野心，如今终于能够大施拳脚。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世上是有这样一种人，他望你一眼，你就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和所有的一切就交给他，任他驱驰。
而定国公，就是这样的一种人。
他看着陆珩，仍然觉得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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