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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后颈渗出的汗滑进衣领，恍惚看见父亲跪在八十年代的药市，为一毛钱差价给人磕了三个响头。
护商队拽他胳膊时，腕骨擦过主席台边沿的金漆秤杆，掉下一小块金箔。
靠大山的声音突然变得粘稠："
老栓兄弟带头签字，协会特批给他家免一年水费！
"
掌声从台侧机械般响起，他这才发现所有村干部早举着协议书站在药农身后。
签字笔悬在纸面上空三毫米时，杨老栓听见黄芪根在布袋里断裂的脆响。
合同第七条用加粗字体写着："
会员药材不得售予第三方，违约者没收押金及种植用地。
"
"
您家孙丫头在乡小读三年级吧？"
靠大富往他兜里塞了颗奶糖，"
校车新换了防滑轮胎。
"
儿媳妇临出门前的叮嘱在耳畔炸开："
今早丫头发烧39度，可不敢再旷课..."
红手印按下去那刻，他错觉自己在签卖身契。
靠大山握着他的手对镜头笑，身后金秤投下的阴影正好笼住他全身。
散场时孙瘸子拄着拐杖经过，假肢关节咯吱响着："
当年你爹为保我家田，挨了十三棍都没跪。
"
暮色爬上黄芪田时，杨老栓吐出嚼成渣的苦根黄芪。
灌溉渠闸门开了，黑水里浮着制药厂的药渣，像极了那天签字时晕开的红色印泥。
他把合同折成纸船放进水流，突然想起父亲铜秤上的刻字——"
天地一杆秤"
，可那杆金漆大秤分明压断了所有秤星。
听说昨天李大狗因为偷卖给外地客商药材，混乱中出车祸死了。
哎，这靠大山，靠大富兄弟俩害了靠山乡多少人命啊！
不管了，这10亩中药材少卖10多万呢，狗日的靠氏兄弟，我杨老栓跟你们拼了！
就在这时响起一声炸雷！
春雨绵绵落下。
杨老栓赶紧跪了下来，祷告老天，刚拉走货的外地客商可千万别让靠氏兄弟给抓到了。
雨点子砸在挡风玻璃上像撒豆子，外地客商雇佣的司机老张把着方向盘的手直打滑。
后视镜里五辆农用三轮包抄上来，车头扎的红布早被泥浆糊成暗褐色，"
药材护卫神"
几个字活像干涸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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