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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他发怒更不敢吱声，只是默默往回走，脑中不时浮现出刚才余粤的话，那好像才是男人应该有的模样吧？不少人这样想。
抱着女孩的余粤双手发紧，他自是认出了怀中受伤的女孩，她是冰城大资本家谢明清的三女儿谢盈，他父亲谢明清可是冰城响当当的大人物。
余粤到现在还记得那是1946年冬，他大姐生病，在县里怎么都治不好，他听说冰城解放军医院有位手术很好的大夫，他就背着大姐从边远的饶河县城来到冰城，那年他才13岁，自己一人背着大姐，在陌生的城市到处问到处找到处碰壁。
有一日他实在又累又饿，竟然在大街旁一家照相馆附近晕倒了，余粤还记得他被喊醒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位穿着讲究儒雅的富贵老爷，他怀中抱着一个精致如瓷白娃娃的三四岁婴孩，那婴孩儿亦正瞅着他，小婴孩还口齿不清的喊哥哥。
那位有钱老爷让下人给他拿了两身厚棉衣，给了他一些食物，最重要的是把他和大姐送到医院还留了钱，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在濒临死亡时被救的那一刻，忘不了那个鼻尖有颗小痣善良的小婴孩，忘不了他手中被塞的那颗糖，那糖的甜味好似一直不散，总在他舌尖缠绕。
那是他长达十三年吃的第一块儿糖，真甜呐。
想到过去，余粤紧紧双手，让离自己胸膛有点距离的女孩更稳当，他脚步迈的更大，他要让谢盈活着，他相信自己刚才那一眼没认错，他认人就没出过错。
跟在他身后的小林却焦躁不安，眼睛忍不住总往余粤身上瞟。
他们团长这是跟革委会对着干呐，他团长平日有血性可也不是这么冲动的人，怎么今天就...
小林不得不多想，他不禁又瞅瞅在团长怀中几无生息的女孩，她脖子上的勒痕在雪白的皮肤上异常明显，刚才还是他帮忙拿掉那沉重的木牌呢，那细细的铁丝已经嵌进肉里，他一个男的都觉得疼，别说是娇滴滴的女孩子。
紧跟着余粤的小林烦躁，他不由回头瞥一眼身后，冷冷清清的街头零零散散的几人，他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悲凉，好似这世上温度越来越低，他下意识裹紧身上棉衣，想更暖和点。
*
人民解放军第211医院
余粤看着医护人员把谢盈推进急救室，心里大大松口气，他想着谢盈刚才的遭遇，如果谢明清没出事不会不管，现在只能说明谢明清也出事了。
可他一点风声竟然也没听到。
余粤猜测事情要不好。
小林在余粤身边几次想说点啥，可又不知说啥，他只是警卫员，团长做的任何事他都无权干涉。
小林几次反复，余粤就发现了，余粤自然比小林更懂局势，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的女儿枉死，他做不到。
余粤在路上想了对策，但他现在不能说，他只好拍拍小林肩膀安抚道：“无事，放心。”
简单四个字像有魔力，真的平复了小林的担忧，他静下来跟余粤一块儿等，时不时也瞅向急诊室。
室内的女孩也不好受，她被各种按压，各种冰凉的仪器碰触，她想张嘴说话，可怎么也发不出声。
她头痛欲裂，像有股力量在撕扯，有些东西不停往她脑中灌，她越看越心惊，脑中渐渐呈现出一个女孩悲凉痛苦的一生，短暂且无助，她的生命结束在自由前夕，结束在她沉浸走不出的苦痛悲哀中。
谢滢，对，她是谢滢，不叫谢盈，她是大胤朝的侯夫人，可不是脑中那个柔弱的女孩。
当年她能以一个妓子之身登上侯夫人之位，足以见她手段，善良柔弱从来不是她的品德。
谢滢明明记得自己被灌了药，那时她身子越来越轻，那个男人还在旁边安抚她，说什么那药不疼，说什么他为了家族，说什么他不得已，后来，后来......谢滢想不起来了。
她眯缝的眼睛想睁开可有些模糊，她只见面前几个人影匆匆忙碌，嘴里说着各种她听不懂的词。
突然，谢滢想起来，她那会儿正被打，她周围充斥着各种谩骂侮辱，那时她脑子混沌，她只想跑，只想逃，没想到还真的逃了出来。
恍惚间，谢滢又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本就不太清醒的脑子愈加发沉，她的一切感觉在渐渐消失，她惧怕的挣扎，可怎么也动不了。
好半晌，等余粤再次进门时，谢滢已经被送到留观室，她手上掉着水，脸色依旧苍白，浑身没几块儿好地儿，医生说她营养不良，被虐待殴打所致。
余粤放下手中新买的毛巾和脸盆，他在床边多瞅了床上女孩几眼，怎么也想不到当年受尽宠爱的小女孩竟然被折磨成这样。
还营养不良，多么可笑，谢家女如果营养不良，那么全国得有多少人活活饿死？
余粤心情复杂，片刻后开口，“小林，你搁这儿盯着，我回营区处理此事，记住，谁来也不能让人把她带走。”
小林敬礼，“是，团长。”
余粤匆匆而去，关门时又瞅了病床上女孩一眼。
感叹，她真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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